接替这份差事,他若在此刻显出智勇,等杨万春将今日事汇报上去,这个富贵有几分把握可险中摘取。主意打定,他回身去寻复老爷的尸体,屋里烛光缥缈,但见复老爷墙角下半坐,两眼微张,这个远近昭彰赫赫凶名的豪强恶霸此刻竟面目祥慈如老私塾先生,黄狗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:明明是坏人,怎么死后倒看起来不像坏人了,人之初性本善,许是这个世道如此,不想做坏人就没有活路,故而人人只能做坏人。
伸出手拔去胸口那支重箭,不顾那摊胸前血污,黄狗将复老爷的尸体扛了起来,返身门后,眯眼探外,复高才正僵直杵在门外五步远,一咬牙跨过门槛迎上,不偏不倚取中轴直走,只拿复高才做挡箭牌。
复高才看他小心翼翼靠过来,胸口如大鼓,唢呐,琵琶一齐狂肆奏响整曲十面埋伏,谁人敢作保后面那厉害弓手不会射出一箭,把他俩人串成一串。
“给我吧。”复高才逞强一笑,奈何比哭还要难看。
“保重。”黄狗不敢造次,听说王节制那位姓复的妾室颇得宠,且诞有一子,若是自家轻举妄动把主上的小舅子害死了,回头容易吃挂落。
“爹,你也有今天啊。”复高才接住亲父尸体,顿生慨然脱口而出,这话似苦乐无着依,思绪轮转百态,道不清是喜是悲。
黄狗听了这话,心中一动,腹吐小声飘了一句:“地洞有吗。”
复高才微愣,却不答话,转身便走了。黄狗急忙也退了回来。
复高才将亲父的尸体丢在了邢红娘脚前,求饶道:“我就一个废物,杀我脏了手,何苦来呢。”言罢,瞥见复家大少爷复崇文,他那亲哥正在远处对他怒目而视,心中一动,对邢红娘讪笑道:“我是庶子,家中奴婢都能欺我,断不会为复家报仇,他是嫡子,复家好处都落他身上呢。”一指他亲哥复崇文,竟是欲借刀杀人。
“啊。”邢红娘小门小户儿出身,哪里见过这等豪门特有的兄弟情,登时惊呆不已。
“哼。”王禄冷哼,阴笑起来:“呵呵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