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少卿心里的情感如风如柳,矇眬而飘荡。她“呀!”一声轻叫,随口唱出的,是《锁鳞囊》中的一段“西皮原板”:
“当日里好风光忽觉转变……”
一句还未唱完,外面突然传来一阵“砰砰”的敲门声,仿佛遭了灾一般。
门外,一个粗粗的嗓门大声喊:“公瑾,快开门!你听的是哪个台,我的匣子里怎么收不到?快快快,开门!”
左少卿收了势,走去开门。
门外站着的是兵工署退役副署长李伯廉。他现在早已没了职务,满头的白发和唇上的白须,都是乱糟糟的。下面穿着一条大裤衩,上面是圆领的老头衫,手里摇着一把没了边的破蒲扇。
站在门口的李伯廉有些愣怔地看着执琴的叶公瑾,又回头看看站在客厅中间的左少卿,疑惑地问:“你们这是……”
叶公瑾笑着说:“廉公,是少卿清唱,我操琴。廉公如果想听,请坐下吧。”
李伯廉连忙说:“好呀,好呀,我听一听。原来少卿也会唱两句呀。”
叶公瑾不再说话,重新抖擞精神,把一段过门拉得激越嘹亮。
李伯廉却连连地摆起手来,止住叶公瑾的琴声。他神情有些激动地抱起拳说:“公瑾,你操琴,少卿清唱。我这个样子,实在不恭,实在不恭。请容我回去换一件衣服再来,可好?”
叶公瑾向他笑一笑,点点头。不料,李伯廉这一去就整整去了半个小时。等他再进来的时候,叶公瑾和左少卿都有些吃惊。
李伯廉已经换了一身还带着折痕的旧西装,脚上的旧皮鞋虽早已变了形,却也擦得亮亮的。虽没有扎领带,衬衣领口却扣得严严的。跟在他身后的,是他的太太。这个平日里满头卷着发卷,穿一条花睡裤,脚上穿一双木屐,尖着嗓子喊叫的泼妇样的女人,此时梳着整整齐齐的卷发,身穿一件同样带着折痕的碎花旗袍,手里拿着一柄小小的檀香木折扇,如同贵妇一般娴雅端庄。跟在他们身后的是,一字排开的三个孩子,额前的头发明显是用梳